芒种刚过,节气的演进催熟了田里的麦子,这土地上最优美、最灿烂的庄稼,整整齐齐地摆在鲁南大地上,仿佛一块块耀眼的黄金。风吹麦浪,把丰收的喜讯吹送到村落。
这些村落看似普通,但在1938年4、5月间,发生在这里的那段荡气回肠的战事,却被深深地镌刻在历史前进的车轮上,成就了这个民族青铜般坚韧的底色。这段战事的锻造者是千里奔来的滇军六十军子弟兵们。只是他们初到台儿庄时,麦苗才有一掌长。奋战二十天后,麦苗已长齐腰杆,开花吐穗,但种麦的主人,不知早已逃向何方……
四万云南儿郎驰援台儿庄
自古百姓为战争所害,台儿庄烽火乍起,由北到南,一路上牵衣拦道,哭声连连。今年89岁的老人李敬坤,说起当年的逃亡史仍历历在目:二月初二,父亲在前推着木轮车,上载自己的两个妹妹和一些家当,母亲在后领着自己,两个姐姐牵牛,一家7口,朝南走了100余里,到骆马湖畔才停歇。回来时已是四月初八,麦子正拔节。
当时的百姓怎会知道,自己逃离的家园遭受着多么惨烈的战争。我方从战死的日寇军官口袋中缴获的日记看到:两小时占领天津,八小时进入济南,台儿庄弹丸之地,两天两夜还没攻下来。
战事胶着,我方在取得台儿庄大捷后,面临着更为艰巨的形势。日军仍未放弃夺取台儿庄,继而攻占徐州的企图。4月间,日军调集20万兵力,从正北一线直扑台儿庄。由此,台儿庄战局被拖入第二阶段。
与此同时,蒋介石也调集40万大军云集徐州,布防正北一线,试图与日军大决战。然而,出兵迅速的日军趁我方尚未调齐之机,向南推进到台儿庄东北一线,守军汤恩伯、孙连仲部节节败退,台儿庄危在旦夕。蒋介石急调正在武汉整训的六十军4万人马昼夜兼程,奔赴徐州。
打鬼子,急急如律令。在接到命令仅4个小时后,六十军军长卢汉准时率部从汉口开拔。卢汉抵达徐州后,立即前往会见李宗仁、白崇禧。在不到20分钟的短暂相见中,李、白二人明知台儿庄东北失利,却故意未将实情道出,仅在地图上比划,称台儿庄东北吃紧而已。
4月21日下午3时开始,六十军各师陆续抵达徐州,卢汉连研究敌情及布置任务的时间都没有,就随部队继续登程向指定防区进发。
4月22日拂晓,当列车把六十军运抵京杭大运河河畔时,军部一道急令:182师在赵墩站下车,183师在东沙庄站下车,184师及军直属部队在车辐山站下车,各部队立即急行,向指定地点集结,接防台儿庄以东地区的于学忠部和守卫禹王山的汤恩伯部。
由此,六十军各部进入防区阵地,183师在右,集结于陈瓦房、邢家楼、五圣堂地区;184师在左,集结于台儿庄以东陶沟桥地区;182师在左右作预备队,集结于蒲汪、禹王山地区。
如果六十军有军史馆,上述这一串串村庄的名字,必将被收录其中。正是在这些村庄拉锯扯锯般的战斗中,六十军的将士们用枪炮和鲜血捍卫了脚下每一寸土地。
“猴子军”打第一枪,
手榴弹炸坦克
陈瓦房,一个以当地村民姓氏和砖瓦结构房屋命名的村落。当年发生在这里的那场战争,在八年抗战中只是一个极窄小的侧面,但对于这个平凡的小村庄来说,却有着难以磨灭的印记。
如今,村前有一片杨树林,风吹树叶,飒飒作响,几片枯叶飘零而下。今年84岁的陈峦辉老人介绍说,这里曾有一座尼姑庵,“当年云南兵的尸体被埋在尼姑庵周匝的水塘里。小时候俺跟伙伴们还曾在这里捡到小镜子,镜子背面是模糊的女人相片。”
时光回溯到1938年4月22日8时许。陈瓦房村被一片晨雾淡淡地笼罩着,时隐时现。这支刚到平原作战的滇军,尚未熟悉地形,连准备挖战壕的铁锨都没有准备,重机枪仍驮在马背上。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,在这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庄,六十军的第一声枪响来得竟如迅雷一般。
作为183师先头部队的1081团二营,沿着乡间小路搜索前进,刚到陈瓦房村口,即遭遇日军。营长尹国华迅速将队伍就地展开,凭借稍有利的地势,与日军展开激战,骤然间枪声连成一片。
据在184师政训处工作的杨永新讲述,敌我双方展开了刺刀拼搏。日军人少,加之伤亡过大,渐感不支,遂调来五辆坦克投入战斗。因为敌我拼搏血战,扭成一团,坦克的枪炮不能发挥威力,他们就用坦克来冲撞、碾轧。
尹国华的士兵,像猴子一样机灵,成串地爬上坦克,把手榴弹往坦克展望孔里塞,但展望孔封闭严密,手榴弹塞不进去。日军坦克有良好的机动性,我军战士不断有人从坦克上滚下来,接着又有人爬上去。最后,有几个战士,拿集束手榴弹爬滚到坦克面前,与坦克同归于尽,但手榴弹威力太小,只炸断了履带。
随后,日军增援部队蜂拥而来,以数倍优势兵力将二营阵地铁桶般围住,发起疯狂反扑。在日军的猛攻面前,尹国华营官兵浴血奋战,但力量悬殊,寡不敌众,年仅30岁的尹国华与该营五百余人壮烈殉国。
最后全营仅剩十余人,在向陈瓦房庄西南侧突围到村口时,遭到日军追击,纷纷倒地,只有士兵陈明亮一人冲出枪林弹雨。当卢汉军长见到浑身是血的陈明亮时,这个自称“从不流泪”的彝家汉子,泣不成声。
陈瓦房一战,尹国华营果断应战,为六十军各部奔赴防区赢得宝贵的备战时间。20多天后的禹王山之战后,在我方从日本军官尸体衣袋里搜出陈瓦房战斗笔记中,英勇的尹国华营官兵被称为“猴子军”。
那封尚未寄出的家书:
抱定成仁
当六十军在陈瓦房流下第一滴血时,邢家楼、五圣堂、蒲汪一带战火也开始熊熊燃起。
而今,在五圣堂的田野里搜寻当年战事的痕迹,已了然无痕。村子里有几个孩子用黑泥做小汽车、坦克、泥人,放在自家院子里晾晒,陈列的泥塑仿佛在模拟当年战场上那一幕幕场景。回眸细思量,真实的战线则像小麦收割机一般,翻转着一步步朝前推移。
4月22日,邢家楼、五圣堂战斗打响。183师542旅在陈钟书指挥下,抢先占领了邢家楼、五圣堂。翌日拂晓,前来五圣堂增援的542旅1083团与日军遭遇,冲杀声、手榴弹爆炸声、拼刺刀金属撞击声响成一片。双方在村里村外往复冲杀,逐房争夺。
日军多次气势汹汹地向542旅阵地猛攻,陈钟书传令隐蔽。当日军进入有效射程时,一声令下,机枪、手榴弹一齐打向敌人,日军狼狈退去。据亲历那场战斗的山毓萌回忆,战斗间隙,不少战士把钞票折成小块放入口中,做好为国捐躯的准备,祈祷牺牲后在“那边”有钱可花。
当日下午,日军再次发动大规模进攻,又派骑兵在左翼突袭。陈钟书急令部队驱逐,其间不幸被流弹击中头部,应声倒地,不省人事,当即被人轮换背下火线。由于伤势过重,当晚牺牲,时年47岁。陈钟书遗体由火车运至徐州,埋葬在东关外长满荒草的乱岗中。
而同是在五圣堂一战,发生了一段至今仍在台儿庄民间流传的“难兄难弟”故事。通过多方求证,记者在云南文史的故纸堆中,找到了“难兄”赵继昌在1983年的回忆录。他是云南凤庆人,时任183师1084团的一个连长。而“难弟”是他的堂弟赵克,又名赵师韩,云南盐津人,时任1084团三营一连连长。
在五圣堂阵地战中,赵克率领全连战士连续打退日军数次进攻,最后在与日军进行肉搏战时壮烈牺牲,时年24岁。战斗结束后,同在五圣堂阵地的堂兄赵继昌,把赵克的尸体从弥漫着硝烟的战地上扒出。他在赵克的衣袋里发现了一封未寄出的家书,信中写道:
慈爱的双亲,现在我们已经加入台儿庄战场了。儿已抱定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,去和敌人肉搏。此后战场上的消息请你老人家别要担心,同时亦怕不可多得了吧!伯父以及三四姐、惠珍等各处的信,情况上也不许可我安静地一一问安。飞机在不停地抛炸弹,大炮不住地咚咚响。不写了。敬祝福安。不肖儿师韩(注:赵克又名)跪禀。
四月二十日投
赵继昌把赵克的尸体火化后,用一个绿色军用帆布袋装着骨灰,随身作战,负伤后又背进医院,后来一直背回云南。
道旁石上血书:
“壮志未酬身先死”
从五圣堂出来,沿淘沟河东堤南行,下堤埝不远,就是火石埠。乍一听这个地名,仿佛蕴藏着火药和爆炸声。火石埠村旁有山,其实是小山岗而已。据村民说,山中所产火石一蹭便出火花,村庄由是得名。
在狭长的村中漫步,空气里涌动着栗子花的味道,一群孩子用栗子花搓成绳子无声地燃着,有的在草丛里捉蚂蚱、编花环,大人们则坐在街边空地里聊天,时光倏然流逝。
而当年壮士鲜血染红的土地,现已是良田千亩。站在山岗高处下望,那场刀光剑影,已随经年风吹雨打,无处追寻。只有在今年92岁的刘庆胜老人的讲述中,我们才能寻得零星片段的回忆,“云南军说话俺们听不懂,他们穿的鞋子是带扣的。”
云南人说话听不懂?难道是因为夹杂云南土话的缘故?随之而来的疑问让记者一下子联想到杨永新曾提及的一段故事:当时战地的军用电话,常被日军军犬咬断。最要命的是日军还常派特务窃听,了解我军内部布置与作战指令。
为保护军事秘密,不知是谁的发明,军部下令把通讯营、连、排的电话员,全部换成白族的。这样一来,下达命令、上报报告,统统译成白语。日军派出的窃听人员,明明听到声音,却不知是哪国语言,更别说找到翻译了。
战时,整个云南白族人口虽只有百十万人,聚居在大理附近各县,但参军的不少,所以也容易物色白族战士。正如杨永新所说:“台儿庄战役上有白族人发挥这一长处,立下大功,在军事史上,也创了一个先例。”
在六十军军事电话的串联点上,火石埠居于中间位置,是六十军御敌的第二道防线,扼守南面的禹王山。因此,军长卢汉曾令182师一定要死守这一阵地,后又派183师一部增援。
4月26日晨,日军出动飞机向东庄、火石埠阵地轮番轰炸,继而放出观测气球,指示炮兵进行定点轰击。滇军遂以炮火还击。
傍晚,敌人集中炮兵火力,猛击我军东庄、火石埠阵地,达一小时之久,发射了五千多发炮弹,尘土腾空,不见天日,把整个村庄夷为平地。炮击停止后,敌人步兵猛烈夜袭,通宵激战。卢汉军长战后回忆道,东庄敌未得逞,而冲入火石埠,双方搏斗。
据参加战斗的山毓萌回忆,当晚9时许,打了一天的1083团团长莫肇衡来到东庄阵地,一坐下就说:“我一个团只剩下18人了!曹操过华容的18骑是将,而我只剩下18个兵!”不多时,他又起身去找军长卢汉,军长叫他带着那18人和军部收容的108名战士连夜直奔火石埠阵地。
正如卢汉所忆,莫肇衡在火石埠遭遇了东庄来袭之敌,他指挥战士们迅速利用地形还击,相继打退了日军多次冲锋。据说一个姓杨的轻机枪射手,被敌人的子弹射进左肋,子弹头还露在皮肤外面,他仍然抬着轻机枪从东打到西,变换几十次阵地,不少日军倒在他的枪下。
而日军依旧如潮水般涌来,子弹打完了,莫肇衡率先亮出刺刀,展开了血腥的肉搏战。他一人拼三敌,紧张拼斗之时,一颗子弹射进了他的胸膛。
莫肇衡倒在血泊之中,被战士紧急抬往战地医院。途中,莫肇衡挣扎着扯下浸满鲜血的征衣,在战友搀扶下于道旁一块石头上,用血写下了“壮志未酬身先死”七个字后,一腔热血喷出,气绝身亡,时年43岁。
壮士口袋里的纸条:
“生在云南,死在山东。”
4月27日午后,敌军继续调集兵力进攻东庄、火石埠。东庄是敌人攻击的重点,企图从我军防线直接突破,直取台儿庄。卢汉军长看清了日军意图,立即电命东庄阵地,令守卫部队避开敌人炮火,侍机出击。
据参加当日战斗的山毓萌回忆,东庄阵地炮弹铺天盖地,猛如雨下,到处开花,而我方战士则隐伏在麦田战壕里。阵地上尘土飞扬,炮声震耳欲聋,战士们被尘土盖埋,“我震昏过去,醒来抖去身上尘土查看,幸未负伤。这次炮击时间很长,从下午2时到晚8时,6个钟头。”
炮击停止后,山毓萌的营长张仲强把他和另外几个连长叫过去说:“敌人马上就要进攻了,大家相处这几年,现在还能在一起,明天恐怕只能在阎王殿上相见了。”几个连长听了伤心掉泪,接着张仲强营长又说:“但为了中华民族,为了云南父老,只要还有一口气,就要和敌人拼到底。”
各回战斗位置,是夜,整个东庄阵地一夜未眠。拂晓前,敌人吹响了冲锋号。敌兵成片呜哩哇啦喊叫着向我阵地扑来。张仲强营长未动声色,不下命令,直到敌我相距约50米时,他才把手一挥,下令还击。顿时,在枪林弹雨下的日军,像砍甘蔗一样成排倒下,骑马的指挥官,也像滚瓜一样滚下马来。
“拼杀了不到一个钟头,进攻之敌即被我全歼。大片的日军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我阵地前,有的堆了三四层。看着敌人密密麻麻的尸体和战利品,痛快!”山毓萌说道。
战斗中他还缴获了一本日军的《战斗纪要》,其中一段大意是说:中国军队有3个番号不明的师(注:即六十军的3个师),官兵强悍勇猛,战斗力之强是日军从未碰到过的。
东庄一役击破了敌人从正西突破台儿庄的阴谋。狡猾的日军又改变进攻方向,集中全力向禹王山发起猛攻,企图一举攻占禹王山,切断陇海线,直取徐州。而禹王山的北面是邢家楼、五圣堂、火石埠,俯视我军全部阵地,地势极为重要。
4月28日起,禹王山主阵地的阻击战打响。当夜敌军一个大队,配以坦克、骑兵,沿禹王山东北山麓凶猛进犯。184师544旅旅长王秉璋亲率土兵发起反冲锋,胸部为敌弹洞穿,负伤坚持战斗,终将窜至山顶之敌大部歼灭。
战后,在一片一千多平米的山坡上,地表被很厚一层手榴弹木柄、弹皮覆盖。当地居民曾目睹一个战士,双手仍紧握上着刺刀的步枪,刺刀上仍有血迹。在他上衣口袋里还存有一张纸条,上写:“生在云南,死在山东。”
三更泣泪岂忍撤退
如今,黄昏时,远看禹王山,这座山没有庞大的体魄,也没有俊俏的丰姿,静静地横躺在辽阔的麦田里。走近时,满山遍野荆棘载途,青松遍植。据在山上牧羊的刘振怀老人介绍,相传这片地区常闹水患,人们在山上建了禹王庙,山由此得名。
顺着他的指引,我们找到了当年战争遗留下的工事和战壕。历经75年沧桑,这些当年一砖一石垒砌的临时壁堡,轮廓依然清晰可辨。那些曾饮弹无数的巨石,和禹王庙废墟下的黑砖混在一起,让人分不清哪块曾浴满鲜血。此处无声胜有声,让人追忆起禹王山上那一场场战斗。
4月29日拂晓,日军以其主力部队向禹王山大举进攻,先派出飞机侦察六十军阵地,放气球给炮兵指示目标,继而在蒲汪等地的十几门敌炮,铺天盖地向禹王山的阵地轰击,山上山下瞬间被炸得昏天黑地。
就在刹那间,守在禹王山西方的车辐山滇军重炮营,以最猛烈的炮火向日军进行压制。禹王山前沿阵地的战防炮连,也同时向敌坦克开炮。而疯狂的敌人仍冒死前进,像野牛一样一群群地冲来,我守军坚决迎击,先以步机枪,继以手榴弹,最后展开白刃战,把进犯敌人大部消灭在阵地前。
参加战斗的184师文书李乔,在战后发表的《禹王山的争夺战》中有如下讲述:一个雨夜里,敌人又冲过来,重炮声、迫击炮声、机关枪声和步枪声,混乱而猛烈地响了一夜,五百多具敌人的尸体又躺在山头。在枪炮声刚刚静寂下去,天由深灰变为浅灰,吐出曚昽的曙光时,一排敌人悄悄地绕过山这面来。伏在山上隐蔽坑内指挥作战的柴副营长和某排长经过一夜激战,已疲倦地睡着了,被偷偷过来的敌人几刺刀戳死。
敌人便隐伏在这坑里,把机关枪向着山下瞄准。当巡逻兵从山下巡逻时,山上的防线忽然向下面打起了枪。随后,543旅旅长万保邦指挥迫击炮连,对山上敌人发起攻击。一炮打中敌人的隐藏坑,一股黑烟随着一个崩裂的火光,向天空冒起。一个举起手榴弹,正要投击的敌人,被腾空轰起。
经过如此反复的三天两夜激战,来犯之敌大部已被歼灭于禹王山下,曾动摇过的阵地得到全面巩固,日军对禹王山的数次进攻皆以失败告终。
5月1日至3日,日军又对禹王山发起攻势,但攻击强度远远不如前几次,并改变战术,白天用飞机狂轰滥炸,晚上用步兵偷袭骚扰。
184师师长张冲看破日军诡计,立刻调整部署,命令炮兵将火力集中在阵地前几百米和敌军必经之路上,待夜袭敌人进入测定好的火力地带,便一齐开火,大量杀伤敌军。如此反复,日军夜袭的战术最终失败。
6日至10日,日军王牌部队已无大规模的战斗,而小的战斗仍昼夜不停地进行。每日拂晓之后,先以炮轰,继之以飞机轰炸扫射,入夜进行偷袭,企图消耗我军兵力,巩固其防御。
正当禹王山酣战之时,战局却悄然发生变化。自5月初,日军沿津浦线南北对攻,将战火烧至徐州西线,徐州已陷入敌人大包围之中。蒋介石见局势急转直下,下令台儿庄各军准备大撤退。
184师的杨永新在回忆起撤出禹王山的命令下达时,犹如晴天霹雳。前方部队个个诧惊愕首,谁能舍得用血肉夺回的禹王山,舍得离开埋在身旁的战友忠骸,舍得把大好河山委弃给敌人?!
平时最英勇的战士,竟流下了眼泪,哭出了声音。有的战士端起枪,向敌人射出最后的子弹;有的走上前线,向阵地作了最后的巡礼,整支部队沉浸在一片惶惑伤感之中。张冲师长下令给部队官兵立刻缝制米口袋,随身携带,准备突围。
月亮从东方升起的时候,全师官兵撤下禹王山。晴空如洗,月光皎洁,它的清辉照遍了广袤的原野,映照着沉睡的乡村。
六十军撤了,禹王山空了。如今漫山的松柏,像一列列士兵,迎着烈烈西风站立。残阳如血,天空还是那个天空,乡村也未曾改变。山下风呜呜低吟,回响不绝。葬身于此的将士,在他们远隔万里的故土,玉山白雪飘零,燃烧着不屈的禹王山之魂。(作者: 卢昱 岳增群 来源: 大众日报 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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